中美贸易争端之下的转口贸易与海外投资

在中美贸易争端持续升级的背景下，美国近年来对中国商品的限制措施显著增加，给中国出口商带来不小挑战。第三国转口贸易和投资作为一种应对策略，逐渐成为一些企业的新选择。然而，这一趋势也日益引发美国方面的关切，有关中国企业“通过第三国转口贸易、或在与美国贸易关系密切国家进行投资以规避关税”的言论甚嚣尘上。

无论2024年美国大选结果如何，中美贸易前景在可预见的未来都难言乐观。第三国转口贸易和投资也在这样的背景下面临挑战。

• 未来，美国可能对中国施加更多贸易限制。这或将进一步刺激转口贸易，但美国对此的回应也将与日俱增，包括要求合作伙伴收紧原产地规则等。
• 若拜登在11月大选中获得连任，他将继续寻求拉拢盟友以施压中国企业。但如特朗普获胜，则将更倾向于挥动“关税大棒”，甚至为达目的不惜损伤盟友利益。
• 中国企业仍会继续推进向海外进军的步伐，尤其是加强与新兴市场的合作，以保持竞争力和避免关税冲击。

转口贸易审查加强

近年来，美国以各种理由大幅扩大对中国的贸易限制，其中不乏特殊的贸易保护手段，包括依据《1974年贸易法》第301条款对从中国进口的大部分商品加征关税；基于第232条款对中国钢铁和铝制品加征关税；对多个行业实施出口管制等。拜登上台后不仅延续了特朗普时期出台的关税和出口管制措施，在某种情况下还加强了相关举措。5月14日，美方发布对华加征301关税四年期复审结果，宣布在原有关税基础上进一步提高对自中国进口的电动汽车、锂电池、光伏电池、关键矿产、半导体以及钢铝、港口起重机、个人防护装备等产品的加征关税。

尽管美国掀起贸易保护主义浪潮，但仍难以阻挡中国产品涌入当地。除了借助豁免条款之外，第三国转口贸易也成为不少企业克服贸易壁垒不利影响的选择。数据显示，尽管近年来中美两国在部分商品上的直接贸易量有所减少，但中国与第三国、以及美国与第三国在同类产品上的贸易量却有所增加。根据美国方面近年来发起的调查，马来西亚、印度、越南、柬埔寨和泰国是涉及转口贸易案件较多的国家。

这一趋势已引起美国立法者的关注，并多次呼吁对规避关税行为采取强力执法。2023年12月，美国众议院两党共同签署的一份报告中提议“拨出额外资金用于提升贸易执法能力，加强调查和执法力度，以弥补相关损失”。近年来，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和个别议员也多次提出类似提议。

第三国投资面临施压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美国的301关税实质上推动了中国企业加快布局海外业务的步伐，在第三国进行投资后向美国出口的做法也让贸易限制的实施面临复杂窘境。美国政府认为这些投资有悖于其限制对华贸易和确保供应链优先事项的初衷（如为保护美国汽车行业加征关税、减少对中国关键矿产的依赖等），但现行法律并未明文禁止此类投资。

墨西哥已经成为美国围绕该议题施压的主要对象。近年来，中国资本正成为墨西哥增长最快的外资来源。中国对墨西哥的直接投资在2022年同比增长了48%；今年1月1日至3月15日，中国已迅速升为墨西哥第四大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国。然而，来自美国方面的反应却令墨西哥身处中美贸易争端的风口浪尖，特别是中国车企的投资浪潮更令美国感到担忧。美方将其视为另一种形式的转口贸易，且违背了拜登政府气候议程的初衷——议程的核心内容之一便是希望通过激励措施提升美国在清洁能源科技方面的竞争力，并借助在与美国贸易关系密切的国家建立供应链来减少对中国的依赖。于是，美国立法者呼吁重新就“美墨加协定”（USMCA）中的原产地规则条款进行谈判，以应对中国在墨西哥汽车行业的投资；特朗普在今年3月的竞选集会上表示，若重新入主白宫，将对中企在墨西哥生产的汽车征收100%的关税；拜登也在4月17日表示，将进一步与墨西哥合作以避免钢铝制品通过借道第三国规避关税。路透社4月18日援引多名墨西哥官员的话称，因美国施压，墨西哥将无法向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提供低成本公共土地或税收减免等投资激励措施。

不过，随着中国企业持续扩大对第三国中间产品的出口，美国的围堵能在多大程度上奏效却仍是未知数。例如，中国近年来向各国的汽车零部件出口量呈持续上升趋势，这使美国更加难以衡量一辆出口到美国的汽车中的“中国成分”。未来几年，这一趋势可能会在电子产品等其他价值链高度分散的行业中再现。

前景展望

美国两党在限制对华贸易上的共识在未来数年内都或将难以改变，但具体会采取何种方式遏制规避关税行为将部分取决于11月的大选结果。尽管特朗普和拜登都将延续多年来对中国加征关税的一系列措施，但对待第三国的方式有所不同。拜登将继续坚持小多边机制，寻求拉拢其他国家一同加强相关限制；而特朗普则更有可能通过对所有贸易伙伴征收关税来达到“美国优先”的目的。特朗普已宣称，若再度当选，将会对美国进口的所有商品征收10%关税，并对中国商品征收超过60%的关税。

无论如何，中国企业都会继续增加对第三国的出口及投资，以克服直接贸易中的高额关税和复杂的贸易壁垒。众多跨国企业也将长期鼓励中国合作伙伴在海外进行投资生产和多元化布局。然而，中国企业仍需要在第三国投资决策过程中强调对于地缘政治风险的审查，以应对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