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3.0：大选“惨胜”之下，印度政治格局的新变化

2024年6月5日，备受瞩目的印度大选公布计票结果。执政党印度人民党（印人党）主导的全国民主联盟（NDA）获得议会下院过半数席位。6月9日，莫迪宣誓就职新一届政府总理，正式开启第三个任期。但在此次选举中，莫迪领导的印人党得票数远不及预期的400席，也大大低于上一届选举的303席，因此不得不与其他党派联合组阁。这是莫迪执政以来首次面对联合政府，过去十年中由印人党主导的印度政治格局也将迎来巨大转变，预计将对该国政治稳定、结构性改革以及投资前景等产生深远影响。

• 莫迪政府可能受到执政联盟中其他党派的多方掣肘，加剧政治不稳定风险。莫迪仍有望顺利完成第三个任期，但在印企业或许需要开始为后莫迪时代的运营做准备。
• 印度经济政策预计将保持连续性。政府将积极寻求外国投资，以发展制造业、基础设施及可再生能源。
• 联合政府将继续致力于优化营商环境，但在劳动力、土地征用等重大结构性改革方面的举步维艰或许将给企业带来严峻的运营挑战。
• 随着印人党的力量受到削弱，非印人党控制各邦的投资机遇或将有所增长。

第三任期，开局受挫

对于印人党在本次选举中的结果，不少媒体用“虽胜犹败”来形容。印人党将不得不联合盟友党派来组建联合政府。然而，关键盟友人民党联合派（JDU）和泰卢固之乡党（TDP）与印人党的关系并不牢固，过去曾有多次退出全国民主联盟的记录。虽然两党目前均承诺支持执政联盟，但政治理念和政策方面的分歧仍可能动摇联合政府的内部团结。因此与前两个任期相比，莫迪第三任期内印度的政治不稳定风险将有所升高。

经济政策：旧瓶装新酒

就目前而言，联合政府的上台将在未来数年抑制印人党的社会议程计划——至少在未来五年内，印人党将不得不暂时搁置与印度教民族主义相关的改革议程。但莫迪支持率下降并不意味着经济政策也会出现重大转变，联合政府预计不会偏离过去十年确定的经济发展优先事项。

• “莫迪3.0”将延续大力发展制造业的核心经济政策。莫迪曾在2014年誓言要在2025年前将制造业占GDP的比重提升至25%，但最新数据仅为15%，离目标仍有不小差距。
• 外界普遍认为居高不下的失业率是压垮印人党选情的重要原因。为挽回及稳定支持率，莫迪很可能更注重发展汽车、食品加工、纺织等劳动密集型产业，以创造更多就业机会。电子、化工、制药等资本密集型产业近年来也发展向好，联合政府希望借此势头继续推动相关行业实现增长。
• 执政联盟在加大基础设施投资方面预计也不会出现重大分歧。基础设施建设仍将是莫迪第三任期的优先事项之一，以改善该国的物流状况。这既符合联盟伙伴利益，也有助于确保在之后的邦选举中建立优势。
• 最后，莫迪所推行的“绿色议程”也将得到延续，减少碳排放和对传统能源依赖等转型计划受到了联盟伙伴和邦政府的广泛支持。邦政府寻求扩大能源生产，以提供更廉价的可持续电力。印度预计将继续推动太阳能和风力发电园的建设，推广沼气使用，发展电动汽车制造并建设配套基础设施等。

改革阻力重重

尽管经济政策框架有望保持连续性，但具体的实施效果依然是个未知数。此前，为振兴制造业，印度启动了一项规模达280亿美元的行业刺激计划，覆盖消费电子、汽车、制药和医疗设备等14个行业。但考虑到印人党寻求为未来的邦选举赢得更多支持率，很可能需要将其中一部分资金用于福利计划。这无疑将影响相关行业（包括人工智能、半导体等新兴行业）所获得的支持力度。

为弥补资金缺口，联合政府将继续加大吸引外国投资的力度，数字化政府审批流程、减少整体合规负担、进一步简化现有税制等之前提出的激励举措也有望得到保留。但在涉及劳动力和土地等的结构性改革方面，联合政府将面临巨大难题——即使是在拥有较大话语权的前两届任期内，莫迪也未能交出满意答卷。尽管在历史上，印度影响深远的一些改革议程均由联合政府推动，但联合执政对于莫迪而言仍是全新课题。他缺乏与联盟伙伴谈判以推动议程的经验，这无疑加剧了改革前景的不确定性。

此外，大选后印度议会中反对派的力量更为强大，或将导致实质性的改革或法律通过陷入更长时间的拖延。反对派也可能通过街头动员等方式来反对政府的所有重大决策。低效的改革进程将导致基础设施、制造、大规模可再生能源等项目面临更高的运营风险。

“新印度”的机遇与风险

过去几年，全球商业环境经受了地缘政治动荡的考验，而印度逐渐成为投资者部署资本、生产、吸纳人才和销售商品的新兴目的地。随着印度大选落下帷幕，尽管监管、运营和劳工风险仍将广泛存在，但新的政治格局也可能给企业和投资者带来新的选择。

随着莫迪“光环”逐渐暗淡，联邦政府可能无法再将资源集中到少数几个邦中——上届莫迪政府就被质疑对古吉拉特邦和北方邦给予特别优待。如今，地方政府、尤其是非印人党控制的邦将会有更大自主性为本邦争取投资机会，为外国投资者提供更多选择，而不必担心引来联邦政府的强烈反应。例如，泰卢固之乡党主席奈杜可能会借该党地位提升之际，进一步发掘安得拉邦成为制造业和投资中心的潜力。过往几年，总理权力过于集中、执法机构政治化、印度教民族主义盛行等因素加剧了外界担忧。在联合政府的制衡下，这一状况有望得到改善。

此外，在新政治格局下，投资者或需更重视对当地合作伙伴的审查——它们是与政府打交道的重要渠道，但也可能令投资者面临政治和声誉风险。当前，已有部分被认为与莫迪关系密切的企业正遭遇媒体和反对派的严厉审视，其所获的政府合同或将因此面临法律挑战。

从更长期的战略角度看，在印企业或许可以开始为后莫迪时代的运营进行规划，评估商业合作伙伴可能在未来面临的政治风险及其影响。各邦之间争取外商投资的竞争将会逐渐加剧，企业也有必要开展基准评估和利益相关者评估，以对于投资目的地作出明智决策。总体而言，印度政治格局将变得愈发复杂，企业需更加关注该国动态，未雨绸缪，稳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