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疫情下，乘风破浪的中国投资

2020年上半年，疫情席卷全球，流动普遍受限，全球经济遭受巨大冲击。如此背景之下，中国海外投资尚保留着一定的活跃度。根据国家商务部和外汇局的统计数据，今年1-6月，我国对外全行业直接投资3860.5亿元人民币，同比下降0.8%。虽然投资步伐放缓，但整体降幅低于2019年的同期值（同比下降2.1%）可能仍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今年下半年至明年，全球风险和不确定性依然存在，但预计部分国家和地区将陆续放松封锁，同时出现数量可观的不良资产，急需资本输血。对于中国的海外投资而言，这些因素在很大程度上都具有不少积极意义，与上半年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上半年的海外投资是“披荆斩棘的哥哥”，那么希望下半年能成为“乘风破浪的姐姐”。

疫情改变了全球投资格局：行业形势发生剧变，有的逐渐衰落，有的逆势崛起；地缘政治影响突显，政治议题凌驾经济；保护主义抬头，监管限制增多，政策环境充满不确定性；环境、社会和治理（ESG）问题日益受到关注；合规、欺诈和纠纷风险在疫情下升级……变局既定，作为投资者，有哪些外界变化亟需纳入考量；从自身而言，投资者又可做出哪些调整和努力？

欧洲等地投资审查收紧，政治影响不确定性增加

疫情让全球企业受到重创，很多企业的估值严重下滑，有的濒临破产。在政府支持力度逐步减小、银行收紧放贷的情况下，这些企业大多只能寄希望于外来投资。出于保护本国产业安全、防止战略性资产被并购以及加强供应链安全建设的需要，全球许多国家和地区在今年上半年纷纷加强了针对关键领域外国投资的审查，例如一向以“全球最大开放市场”著称的欧洲。

欧盟于2019年通过了外资审查框架。该框架将于今年10月全面实施。外资审查框架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欧盟内部的通用标准，使成员国在处理能源、港口和机场、通信、金融等多个行业的外国投资方面尽量做到步调一致。疫情对经济和商业的影响进一步强化了其中的政治意图。自今年4月以来，欧盟和多个欧洲国家相继出台措施，加强对外国投资的审查和限制。政策收紧的趋势短期内预计不会发生变化。

欧洲几个国家出台的新措施，其共通点是扩大了投资审查的适用范围，赋予政府权力干预更加广泛的行业，特别是医疗保健、食品等在疫情后才被视为关乎国家安全的行业。对数据和科技企业的关注度进一步提升。各国越来越强调数据科技行业的重要性，纷纷出台措施以阻止外国政府获取知识产权和个人数据。英国政府今年6月提出了一项计划，用于干预人工智能、先进材料和加密认证技术这三个科技行业的相关交易。

欧洲政府投资审查的另一个特点是并未明确所针对的具体国家，更多是希望在面对日益复杂的国际局势时加强自身的独立性。例如，美欧关系在特朗普任期内不断恶化，欧洲迫切需要确保拥有更大权力来限制美国投资，尤其是在医疗和制药产品开发等领域。另外，尽管欧盟外资审查框架为成员国的审查机制设定了最低要求，但在实施层面其实无法做到全盘协调。各国在涉及具体行业和交易时往往保留着很大的灵活性。5G技术就是一个例子：欧盟内部意见并不统一，全盘对5G投资实施限制的可能性很小，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各国自己手上。

欧洲的投资监管变化将给外国投资交易带来不小困难，包括延迟时间增加、门槛要求更高、受阻可能性增大等。而且，虽然相关法规都在纸面上明确了投资条件和申报要求，但在实际操作环节，仍有许多政治因素和利益相关者会影响审查执行，更加剧了投资的不确定性。

拉美地区投资机会增加，不良资产投资风险高企

相比欧洲投资环境收紧，有些地区可能更希望保持开放，并借助外国投资来重启经济。拉丁美洲就是其中之一。中国与拉丁美洲在过去几十年中建立了相当牢固的经贸关系，双边贸易额从2005年的503亿美元增加到2018年的3078亿美元，13年间增长幅度超过600%。中国目前是巴西、智利和乌拉圭最大的贸易伙伴以及阿根廷和巴拉圭的第二大贸易伙伴。疫情之前，该地区的许多国家就已经陷入了经济困境；疫情之下，外界投资更是显得尤为重要。因此，中国投资者在当地或将面临较为宽松的投资环境。

随着疫情对拉丁美洲的经济和商业环境造成强烈冲击，当地频繁涌现的不良资产可能会引发全球投资者的兴趣。而汇率对持有外币的投资者普遍有利，尤其是美元投资者（尽管这一点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被货币贬值对目标企业财务预测构成的不利影响所抵消）。我们预计，未来数月全球并购活动将逐渐升温，而一大焦点即是拉丁美洲的不良资产。

• 从国别来看，作为拉美地区最大经济体和外国直接投资主要目的地的巴西和墨西哥可能会成为投资者的狩猎场。它们同时也是全球疫情的重灾区。
• 从行业上看，石油、天然气、制造业等资本密集型行业已经受到全球商品价格和客户需求暴跌的打击，特别是那些近年来大肆扩张的企业。此外，在封锁措施的影响下，作为该地区经济基石和主要就业来源的非必需消费品行业急剧萎缩，实体零售、酒店、酒吧、餐厅、邮轮、航空旅行等企业正陷入困境，如该地区的旗舰航空公司——墨西哥航空、哥伦比亚航空、智利南美航空都已申请破产保护。投资者介入的时机已经渐趋成熟。

另一方面，拉丁美洲不良资产投资的机遇也伴随着高企的风险。

• 疫情及其造成的区域衰退将使本已复杂的政治环境风险更高。
• 各国政府的政策可能直接影响目标企业的盈亏和估值。例如：智利冻结了电费；秘鲁冻结了公路收费；在墨西哥，政府向大企业提供的财政支持一直停留在纸面上。
• 公共采购回扣、内部舞弊等腐败风险在危机时期往往会加剧。
• 目标企业可能会采取违背商业道德的做法，例如坚持让员工在缺乏必要健康和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上班、在接受政府救助的同时继续向股东派息（如哥伦比亚、秘鲁、智利）等。这都提高了法律和声誉风险。

强化投资风险监管，落实全面尽职调查

疫情之下，全球投资环境充满变数，地缘政治风险、经济风险、合规风险、安全风险的加剧让中国企业的出海之路充满挑战。如何乘风破浪，在获取商机的同时始终能够妥善管理风险，我们从两方面给出几点建议。

首先，进一步强化对地缘政治和监管风险的评估工作。

• 密切关注各国家的外国投资政策变化。了解国家和地方政府，以及监管机构之外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如政党、工会、贸易组织等），他们是如何看待投资行为的，并据此制定沟通计划。
• 了解目标企业的政治立场和关系，以及政策变化可能带来的影响，评估各种政治发展方向之下的投资结果。
• 特别留意相关国家和地区政治日程表上的重要时间节点。
• 为投资交易构建各种情景和对应的时间表，考虑每一种可能性背后的风险和影响，并提前制定应对方案。过往案例、行业最佳实践以及对相关国家政治体系的理解都可以为此提供参考。

其次，进行全方位的、严格的尽职调查工作。疫情对于全球商业环境的重塑，再加上各国对于人员流动的限制，让尽职调查工作的模式、范围、关注重点等都有了很大变化。一些在疫情前尚未凸显的问题，如今可能已经成为左右投资成败的关键。

• 目标企业收入来源及主要商业网络的稳定性和韧性，特别是受疫情严重影响的客户、供应商、目标地区等给其造成的风险敞口。
• 目标企业管理团队的领导力；企业声誉和与关键利益相关者（员工、重要客户、供应商等）的关系受疫情影响如何。
• 目标企业是否存在商业贿赂、机会主义欺诈、利用虚假陈述或不正当影响获得政府支持等不当或非法行为。疫情危机下，这些操作可能获利一时，但将成为金融犯罪或其它监管风险的祸根。
• 目标企业在疫情危机期间是否持续推进并遵守环境、社会和治理（ESG）政策或更广泛的商业道德准则。
• 疫情改变了工作习惯，网络和数字威胁日益复杂和多样化。这种情况下，目标企业对数字基础设施和网络安全的治理能力如何。